策划了30000场葬礼的年轻人想“颠覆”这个行业

  七岁的孩子被送进火化炉,申不帅坐在那个原本让亲人目送逝者的观察室里,看着孩子离开。

  他想:算是送他最后一程吧。他太小了,骨灰是很少的一把,申不帅想了想,把他埋到了公墓后面的山上。

  高三那年,小优确诊了抑郁症,“这辈子都不想跟别人说话了”,正巧有殡仪学校招生,她心一横,去报了名。

  入行以后,她才发现,这份工作跟她想象中完全相反,特别需要跟人沟通。好在现在的小优,喜欢上了在工作中“帮助到别人的感觉”。

  几年前,从业者们在互联网上分享殡葬行业相关经历,通常会得到讶异、猎奇的问候:“怎么想的?”“不觉得晦气吗?”“有点恐怖”......

  但如今,随着考公考编浪潮的兴起,原本笼罩着殡葬行业的阴霾被“钱多事少”“毕业包分配”等不甚正确的声音清扫干净;而人口老龄化的加速,也令“夕阳”行业变成了“朝阳”产业。

  截止2022年,我国高等教育的殡葬专业成立已二十三年,但开设类似专业的学院还不超过十所。互联网上的声浪再大,即将从事或是正在从事的人,仍是极少数。

  爷爷去世时她还很小,只记得平时会喊她“乖乖”的老人躺在冰棺里一动不动,她和爷爷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塑料“盒子”,爷爷身边放了许多假花,闭着眼睛,可是看起来很不安祥——

  大二那年,小优在老师工作的殡仪馆里第一次接触到逝者,那是一位意外去世的年轻姑娘,看起来二十出头,她的头完全碎了,四肢也是。

  她和同学自告奋勇地给老师打下手,从早上八点忙到下午三点,看着血肉模糊的女孩变成了完整干净的人,忽然觉得很震撼。

  “一直以来我的认知里,只有被破坏的事物,而那个人,被我们真正修复好了。”

  离开殡仪馆时,她看到女孩的父母跪在地上大哭。她想,不知道那具完整的、看起来平静安详的遗体,会不会让他们感到好过一点。

  小红书博主@申不帅(殡葬人)常常会在笔记中分享他所服务过的逝者,最近一个故事,是个七岁的孩子。

  “打开纸箱子,里面有好多被褥包围着,一点点地掀开看到孩子的脸,真的像睡着了一样。睫毛长长的,皮肤白白的,嘴唇的,完全没有死气。”

  几乎所有人聊到逝去的年轻生命时,都会提到这句话——“他们身上没有死气。”

  没有人能够描述这种“死气”具体是什么,他们是人间最接近死亡的人,却也依然对死亡抱有困惑。

  孩子是福利院送来的。申不帅工作的几年里,每年都有一两个福利院的孩子去世,送到殡仪馆火化,福利院不要骨灰,交给殡仪馆处理。墓园当然也无处收纳,于是,要么被存放在临时骨灰停放处,要么,被随风洒去。

  七岁的孩子被送进火化炉,申不帅坐在那个原本让亲人目送逝者的观察室里,看着孩子离开。他想:算是送他最后一程吧。

  生生死死的故事在这里忙碌繁杂地运转,空气中散发着火苗与沉檀的味道,逝者静静地躺在花丛中间。殡仪馆的这些年轻人们走到离死亡最近的地方,试图替遗体维持体面,也为生者抓住些什么。

  急性心肌梗死多发于夜间,恶性的心律失常患者可能在五分钟之内去世,因此,老人去世得毫无预兆,而他的妻子,是一位需要他照顾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。

  儿子去喊她,她不答应,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,又戳戳儿子,“你放学回来了?快去迎迎你爸,我刚做好饭呢。”

  它以墨西哥亡灵节为灵感改编,小男孩意外掉入亡灵世界,在那里与逝去的亲人重逢。电影的最后,用一首歌点明了死亡与爱的关系:

  “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,而是遗忘。在爱的记忆消失前,Remember Me。”

  那是一场生前举办的追思会,“逝者”罹患胰腺癌,只剩三到六个月的寿命。她不想等到死了之后再被敲锣打鼓地欢送,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办了一场追思会,以此与世界告别。

  她没有孩子、没有家庭,留下了许多钱,而在人生的末尾,她想要缓和与亲戚朋友的关系。

  在被命名为“家庭暖心会”的追思会上,她准备了五套礼服,希望给亲人们留下最好的样子,甚至向工作人员指定了她离开世界时要穿的衣服。

  摆渡人是一家主打个性化定制的殡葬服务公司,成立于2017年,迄今为止,已经策划了超过30000场葬礼。

  负责人是被做了半辈子“白事一条龙”的父亲拉入这个行业的,他在这种环境里长大,对死亡、葬礼有更深的理解。

  他们会将葬礼以影像的形式记录,在仪式结束后送回到家属手边,也不再用油彩和颜料给逝者上妆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普通人会使用的化妆品。

  那是一个抑郁症自杀的孩子。他用walkman听歌,很少使用电子产品——他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。

  于是工作人员在他的葬礼门口摆满了他自己的画作,在那些汹涌而浓烈的色彩里,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孤独。

  他们更希望听见逝者的声音,尊重逝者的选择。葬礼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生命的浓缩,将逝者一生的故事缓慢翻过,最后,应该是个完美的句号。

  她说,家中不便的家属可以到公司来为逝者举行供饭仪式,公司里仿佛有灯火长明,像是在繁华都市辟出一方小小角落,承放思念者的寄托。

  小琳并非专业出身,她因缘际会来到这个公司,出于对公司以生命唤醒生命文化的认同,留在了这里。

  她认为人们需要更加理解死亡。过去,野蛮生长的白事一条龙让大部分葬礼仓促而狼狈。甚至出现逝者躺在棺椁里被漫天要价的情况,家属抱着“就这样吧”的心态送走了最后一程。

  机械的殡葬服务把人和逝者之间的真实情感隔离开,但葬礼本不该是这样一件匆忙的事情。

  躺在棺椁里的逝者是平静的,所有压力和痛苦都离他远去,而目送着ta离开的亲人们,也理应拥有平静的空间。

  “我们一直觉得,生死大事生死大事,那就应该是平等的,不能说出生、结婚的时候大办一场,到了离开的时候,却匆匆忙忙。”

  殡葬花艺的品种不一,样式不同,花色却大同小异,以白色为主,插入黄菊、百合、康乃馨等等。最后落葬时,暖色调的花朵更适合寄托哀思。

  他最初想在互联网上分享工作见闻,是因为殡葬行业常常被污名化,人们担心自己的至亲在死亡后遭受不好的对待,对工作人员和工作流程,总是狐疑、打量、和恐惧。

  他叫老徐,已经工作了二十四年。老徐学历不高,当年是熟人介绍,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殡仪馆,所有的技术、礼仪、知识都是在殡仪馆里现学现卖。

  他们思想开放,想法活泛,常常提出新的意见,有一大把的问题,对死亡也没有那么忌讳。

  过去,老式的一条龙通常由宗族中的某位长者操持,逝者在吹吹打打中被送进棺材,破旧的车走过半个城市,悼词千篇一律,尽是无用的废话。

  小优实习时曾经遇到过一位肺病去世的老人,口鼻一直在出血,本来要塞棉花的,但家属们觉得不好。于是小优反复擦拭着他的口鼻,让逝者尽量体面、干净。

  摆渡人公司经手过许多老人的葬礼,有时甚至儿女都对逝者失去耐心,只希望快点结束,但他们仍然坚持走完每一道程序,因为,“逝者为大”。

  一切工作似乎都会变成麻木的流水线,但殡葬行业从业者们,仍然没有把逝者当做需要尽可能高效处理的“任务”。他们保持着本能的敬畏,和死亡面前的寂静:沉默地穿上正装,处理那些琐碎的环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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